巴博薩舀了一勺還冒著氤氳熱氣的燉湯去餵他的小戀人。那個青年就如同一般養傷的病人那樣待在床上,聽話的、安分的將上身靠在墊高的枕頭前,只有揪住薄被的雙手透露出他有些許的不自在。安靜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個好孩子般乖巧、順從——如果他不這麼表情怪異的向床邊的大副使眼色的話。

  巴博薩疑惑的愣了愣,直到他留意到臉上的皮膚幾乎被升騰而上的薄霧蒸出細汗,終於困窘的將注意力放回湯勺上,彆扭的、盡量輕輕的吹去多餘的熱度。眼角的餘光捕捉到床上的傑克自以為神、鬼不覺的,悄悄挪遠了身體,緊張的盯著眼前人動作的樣子與其說傑克是害怕吃那神秘的玩意兒,倒不如說是提防著他的大副萬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把湯汁吹到他臉上比較恰當。

  巴博薩把傑克閃避的舉動跟故作驚恐的表情盡收眼底,但尷尬得無法表露出絲毫不滿,意識到自己做這種照顧別人的事確實很笨拙,他想起上次給傑克餵粥時完全沒有這個過程,而那傢伙居然就那樣悶不吭聲的,吃掉一口又一口滾燙的粥——其實應該說是他硬塞的。

  小心翼翼的再次將湯匙移到傑克面前,他的眉頭就跟擠著眼睛湊近湯匙,戰戰兢兢的啜了一小口試味道的傑克一樣糾結。

  「噢……」慌張的掩住嘴的傑克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複雜,但馬上虛驚一場的扯開嘴角,驚喜的說:「我發誓它一點也不糟。」乖順的把連同湯舀起的,看起像櫻桃但顏色更深、形狀更橢圓一些的某種果實掃入口中,「如果是你做的就更好了。」傑克壞心的笑亮了金牙,他知道守在火爐前就這麼耗上一、兩個小時可不是容易的事。「哦,不不……」可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又立即改變主意,「我不希望你下次端來的是像那住在樹上的蟾蜍的傑作一樣,是飄著醬紫色泡沫的噁心玩意兒。」

  巴博薩無語的翻翻白眼,很顯然,虛弱的傷患身份跟嘴裡有食物並不妨礙青年調侃別人的興致。

  「你相信沒有人會把食物搞得像女巫的詭怪秘藥一樣的糟。只要你在我這裡一天,我保證你不會再碰上一次。」巴博薩微笑著特意穩住語氣的回應,即使聽起來仍有些重。

  很難說傑克擠出的嫌棄是認真的或僅僅只是回憶起一個小經歷,但他能很快忽略這種古怪的壞習慣,由於傑克像枯萎的花瓣一樣蒼白的唇色扎痛了他的眼睛,並且從那張臉上冒出來的表情絕大部分都不是正經的。他也早已能識相的選擇不和這個跟小伙子沒兩樣的混蛋計較,這個節骨眼,傑克能吃下東西比什麼都重要。想到這裡,他眉間寬慰了些,嘴角也牽扯出笑意,和顏悅色的再舀了一口食物,繼續殷勤的服侍他的船長用餐。

  實際上,巴博薩餵食的技術的確很差,這種事他也沒什麼經驗,餵湯還行,但遇到帶骨的肉塊也是原封不動的送去,而傑克也不在意,張嘴就咬。

  看著傑克抓著半截雞腿狼吞虎嚥的啃,巴博薩稍稍鬆口氣,慶幸這個白痴還知道餓。

  「吃慢些,別噎到了,也別像條惡狗一樣把骨頭給吞了,傑克!」看到那傢伙連雞骨都有吞進去的趨勢,他連忙把一大半都沒入對方嘴裡的雞骨給拽出來,伴隨著傑克無辜幽怨的,眼巴巴的透漏著對於啃骨頭的渴望的眼睛。

  眼看著傑克固執的盯著雞骨不放,巴博薩略為躊躇,終究不忍心,還是拿回去讓傑克心滿意足的咬回嘴裡。

  直到解了牙癮的小動物順利的掃光一大碗燉湯,他才總算放下心。

  「這不是沒事了嗎?會吐大半是頭部的撞傷造成的,而現在它也影響不了你了。加上日子也差不多了,醫生說過了初期那些不舒服的症狀都會減緩。」

  傑克還嚼著食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任由巴博薩用餐巾仔細的擦淨他的手爪子,腦中又突然冒出了什麼古怪的念頭,眼中晶亮一閃:「嗯……我們為什麼不讓親愛的船醫做他所有擅長的事呢?我是說,他的手藝可廣泛了。」邊說邊認真的看著大副,好像真當一回事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巴博薩會意道,「我保證你的健康和飲食全由船醫負責,他和我早有共識;但廚子仍然留用,因為他必須負責其他人的伙食。」

 

  世界被黑幕覆蓋之後,巴博薩依然待在這間客房裡許久,傑克窩在他身邊早已陷入沉睡。燭火掙扎著在幽暗的空間裡灑下橘紅色的光亮,蠟油像女人的淚珠滑過臉頰般的垂落。蠟燭綻放光明之時也在燃盡著自己,本該是動人傷感的畫面卻總是讓他聯想到鮮血一滴一滴流淌的景象,在光影綽綽間留下鬼魅般妖豔的蹤跡。

  床上的傑克睡得像初生的嬰孩那樣安穩祥和,若是撇開那把姿勢弄得奇形怪狀的糟糕睡相的話。

  巴博薩兀自微微一笑,寵溺中有些自嘲,覺得自己真像條狗一樣的守在戀人床邊,還是忠心護主的那種。

  對於傑克,被褥似乎是多餘的,睡眠的衣物又太寬鬆,經常他一翻身,就會從衣襬下露出一節色澤誘人的肌膚。巴博薩看得心癢難耐,多少次不厭其煩的伸手去把掀起的衣襬拉好,再把薄被確實的蓋妥。最後他在臨走時才讓自己思索出辦法:包裹一個嬰兒似的,把薄被沿著傑克的身軀纏繞,最後用剩餘的部份打了死結。

  他再看了被裹得像木乃伊似的傑克一眼,確定他沒有任何不適與干擾後,吹熄了留存的那根蠟燭。光源被斬斷,溫馨的室內跌入無邊黑暗,一瞬間有種被什麼巨大生物吞沒的身臨異世的幻覺。

 

  迎面拂過的冷涼海風與軟熱溫香的館內形成溫差,寒意從皮膚透進肌理。巴博薩在不遠處的碼頭邊找到高掛的殘月下如幽魂一般的船醫。周圍雜物堆積,他看著不協調的景象而自然的皺了眉,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打算在這個夜晚祕密處決一名船員。

  走近因看見他而向他點頭致意的船醫,巴博薩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神色平靜但正經,了解他不會開這種玩笑,還是保險的問了一句:「你確定真的得那樣做?」

  曼弗雷德垂下目光,他可以把握住這個微小的舉動看在對方眼裡就意味著默認,仍然補充了能讓巴博薩信服的理由:「你所作的的一切都為了保護傑克,從前是,現在也會是。」他的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大副的右肩,就在那裡,衣物下還掩蓋著淺淺的疤痕。他再提醒了一次:「以防他向別人透漏什麼,交出更多的把柄。」

  巴博薩認同的點點頭,他當然不會在呼為了傑克讓雙手再一次的受鮮血洗禮,即使對象是他們的團隊夥伴之一。他只是有那麼一點詫異:這個以救人為本的醫生居然會提出這樣的手段,這種「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謹慎近乎冷血,可對於巴博薩這類典範的海盜,道德的譴責自然不會有,反而升湧了一種「這傢伙比傑克更適合混海盜圈」的好感念頭。

  向海面延伸的碼頭步道融入在化不開的夜色裡,沒有任何照明的幽暗構成了極佳的掩護屏障。

  他們的目標絕佳的處在步道盡頭,看起來心情不錯,甚至自得其樂的吹起口哨,沒有因邀約的對方不在那裡等候著他而不耐。酒精的浸淫將他的警覺與神智都鬆弛到毫無防備、任人宰割的狀態。

  巴博薩盯著那人悠哉的背影,盤算著這很容易,只要輕輕一刀就能割斷他的喉嚨,他會連喊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斷氣。巴博薩這麼想時右手熟練的滑上武器——曼弗雷德卻按住他握上刀柄的手:「別動刀,那會讓人起疑。」這句話同時暗示了他應該用什麼方式處理比較好。

  巴博薩同意了。就在這時那名船員終於注意到身後的兩人,帶著愉悅的醉意笑嘻嘻的搖搖晃晃的迎上來,全然沒想到他正迎向死亡。

  巴博薩二話不說,幾個快步走向前,為避免那人受驚大叫,先乾脆俐落的捂住他的嘴,再將他的頭牢牢壓入水裡。木板上的兩個人全冷著眼看他做垂死掙扎,直到確定那名船員不再動了,巴博薩才鬆開手。曼弗雷德上前探了探脈搏,觸感一片死寂。

  最後,巴博薩將那具死屍推入海中。世界依然在黑幕中沉睡,彷彿浮游的誕生與終老,生命輕得連肅穆的夜都驚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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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足夠的跡象顯示麻雀很喜歡骨頭,頭上掛的那根長長的白色物體是馴鹿的脛骨。從加2起,皮帶上掛上了雞爪跟兩小塊骨頭,他們的服裝設計師說,那是來自一頓午餐 1b2abf97001122fc8ff111e60de3b286_w15_h15 這種怪癖可能來自把亡妻的頭顱隨身帶著的父親(誤)麻雀接收了母親的頭顱後,也掛在身上,帶著一起到處蹦噠、上山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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