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到傑克先是訝異了一瞬,但立刻被驚喜取代。

  「你醒了?」巴博薩輕聲的說,「感覺怎麼樣?還痛嗎?」

  傑克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眼睛像忘了怎麼眨眼似的直直望著他,也不說話,但那雙受驚的眼睛彷彿越來越溼。

  「怎麼了?」察覺傑克的神色有異,他走近他。瞥見那個打開的小木盒子,心裡大概也有底了,「沒事,孩子流得乾淨,你只要——」

  他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傑克就好似被觸動一樣,淚水立刻奪眶而出。

  巴博薩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擁住他。若不是親眼看見,巴博薩還真不相信這青年會有這樣哭泣的一天,幾乎是毫無預警、無徵無兆的,眼淚就這麼突然的掉下來。

  傑克緊緊抓著巴博薩的衣角,貼在他身前不住的嗚噎抽氣,轉眼淚水就沾濕了對方的上衣下擺,只差沒有放聲大哭。

 

  過去的那段時日他彷彿掉入一個無法逃脫的洞窟裡,生活中恆定的軌道突然被拐了大彎,那突發震撼了他一貫樂觀自得的每一分知覺。他在黑暗中尋尋覓覓,探求任何可能的出路,當所有嘗試全化成無情的死路,又轉而拘執的認為這只是一場幻象,直到他連欺騙自己的勇氣都已經失去。

  時間的足跡緩緩撫平激躁的心緒,像一盆滾燙的水溫慢慢降低,從灼熱到溫暖,溫度逐漸適中,不再讓人感到那麼難受,可以令其適應,他也一度認為自己可以接受他、容納他;當他幾乎習慣時,變故卻再次發生了,彷彿那盆水從溫暖變得酷寒,徹骨的冰寒凍得他無法忍受。

  傑克承認自己是慌了,匆匆促促間,依稀瞥見一絲亮光,他朝著那方向拼命掙扎,以為是通往救贖的光明,卻是飛蛾撲火般跌入另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好似一件無法與內在液體共處的玻璃容器,當奮力擺脫內容物的同時,自己也摔得粉身碎骨。

  他發覺自己總是在事情發生後才明白:猶豫只是讓一件事處於平行線上的對峙,至少現狀會維持安定——哪怕這樣的安定是維持得充滿壓抑與虛假;但錯誤的決定會造成最大的遺憾——永遠也回不到起點的懊悔。

  那場暴風雨打破了這個僵持,當傑克渾身發冷,血液還在不斷流淌,他擁有的敏銳與天賦令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能感受到他的船受狂風、巨浪與暴雨所造成的任何一個細微的影響。再堅固的船,當下也只能像片被曬乾的,一觸即碎的枯葉般飄盪在淒冷又瘋狂的洋面上,浮浮沉沉。

  一種船長與船隻的緊密羈絆;一種融入骨髓與生命的,把自己看作稱職船長的驕傲與尊嚴,不斷驅使著他必須要做點什麼。

  但他卻什麼都無力而為。

  領導指揮的不是他;站在舵台上掌著舵的,也不是他。

  他開始厭惡起自己慣常的逃避態度讓事態往極端的方向發展,但……他的逃避只是因為,他無法下定決心去判決一個生命,然而他又還沒強韌到能夠坦然的全心接受,去迎接一個可能截然不同的未來。

  他什麼心理建設也沒有,要他如何面對以後。

  他其實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倘若那個孩子是他人生旅途中的一個阻礙,那麼移除了之後,他又在傷心什麼?

  如果他第一時間就當機立斷,是否就不會感到難過與罪惡?

  傑克必須坦承他一直都在高估自己,以為可以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只要閉上眼睛,當作是場惡夢,當睜開眼睛,就什麼事都沒有。

  現在,他自己栽下的決定收來了後果,就像兩年前貝克特親手在他手臂上壓上烙印般,不管他多麼裝作不在乎、不管他如何向著光明前進,陰影始終會在他身後,如同他身體裡流竄的海盜血液一樣,永遠也無法磨滅。

 

  大副一直靜默的擁著傑克任由他宣洩,只是支持著他讓他感覺不會這麼孤立無援。

  巴博薩感覺到傑克在他臂彎中哭得瑟瑟顫抖,他有些譴責自己:傑克懷有身孕,不論身體與心靈都格外細緻脆弱,而他勉強關照了傑克的外在皮囊卻忽略了對方徬徨不安的小心思。曼弗雷德說得沒錯,他應該耐心的哄他、細心的察覺他,以及體貼他各種的小脾氣與彆扭,他應該……要更會照顧人才是。

  「傑克……」待他差不多哭得力竭了,巴博薩輕拍他的背部安撫。

  傑克抬起頭時,視線不經意的掃過木盒子,心裡一揪,淚水又止不住的流。

  巴博薩見這情況,蹲下身輕聲問他:「真的捨不得?」

  傑克不敢看他,但沒有猶豫的立刻點點頭。

  巴博薩不著痕跡的輕嘆口氣:「別哭了,對身體不好,」他邊幫傑克拭淚邊安慰,「傑克,你聽我說……」見傑克眼淚還是掉個不停,巴博薩堅定的摟住他瘦俏的肩,定定的看著他垂下的眼睛,希望他一抬眼,眼神就能與自己交會。

 

  「孩子還在。」他肯定的對眼前的人說,堅定不移的目光顯現他的真摯。

  「什麼?」突然的訊息讓傑克擦淚的手定在那裡,抬起淚汪汪的眼睛迷茫的看著他。

  「孩子還在,你肚裡的孩子。」

  「你在說什麼……?那不是已經……?」傑克的聲音含糊不清,眼淚轉眼又滾落數顆。

  「那不是你的。」大副再度拋出一個令人驚愕的句子,「我很抱歉,傑克,我們對你設了這個局……」他頓了一下觀察傑克呆住的神色,「我們都清楚你是真的在乎這個孩子;但昨天你什麼也聽不進去,情緒也不穩,只好先讓你喝麻藥,是藥性最溫和的一種,頂多讓人睡幾個小時,船醫只給你用了一半的藥量,但你還是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叫也叫不醒。」巴博薩滿臉擔憂的看著他,「你現在的身體真的很虛弱,懷著孩子又受了傷,還食不下咽,要是真想打掉孩子船醫也不會准的。」

  傑克認真的聽著,明白的點點頭,淚水終於稍稍止住。他驚訝的望著巴博薩疲憊的眼睛跟皺緊的眉間,突然發覺到是不是有個人在他專注於別處時,始終站在他身後守候著他?

  「那、那是怎麼來的?」傑克疑惑的眼睛往木盒子的方向輕輕一瞟。

  巴博薩轉過頭也看了一眼,「一個患有梅毒的妓女的。本來,沒有打算要讓你看這個,」他伸手蓋上木盒的蓋子,「怕你受不了。」

  傑克愣愣的看著,了然的點點頭,他什麼都弄清楚了。那一抹血跡依然豔紅的刺眼,傑克不由得為這個早逝的小生命惋惜。他長舒一口氣,氣流緩緩飄散像是悲傷的詠嘆。

  巴博薩注視著他,思忖到:傑克與貝克特已經是過去式,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豎起死亡的墓碑;而新的生命還在繼續,現在陪伴在傑克身邊的也會是他,他依然還有足夠的籌碼能完全的得到傑克,身體,以及心靈。

  「如果你正視了自己的意願,就不要再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選擇。現在改變主意一點也不晚,這條路也許不好走,但我都與你同在,好嗎?」巴博薩盡可能的將嘴角揚起和藹的幅度。

  傑克的眼睛裡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遲疑,但很快的,它一閃而逝。傑克像被觸動到什麼有感而發的說:「每一艘船行駛過來都不容易,但她們從不畏懼……基於這一點,我同意你,赫克特。」

  傑克還猶帶水霧的溼潤雙眸,像反射著亮光的琥珀般晶瑩。巴博薩鬆懈的並且感到滿意的咧開嘴,他摟著對方的臂彎因而多了些力道。

  輕輕地抬起傑克的下顎,他的另一只手避開傷口,輕柔的撫在傑克頭上。青年柔軟的內裡還殘留著藥物的酸澀,嘴角滲進了一點淚水的苦鹹,一種經洗滌後漸漸告別的酸楚,窒悶中有一絲亮光閃爍著照耀下來。

  傑克以最無防備的脆弱狀態順從的接受這個吻,巴博薩明瞭這代表著傑克最真誠的信任。

  傳說中天使的淚珠洗去悲傷後會凝聚成珍寶,而人在淚水的耗盡下逐漸邁向成熟的堅定路途。巴博薩料想到,只要傑克能在他身邊、能乖順的依偎在他懷中,他心里那棵已經發芽茁壯的植株就能結出美好的果實——他無法想像,這棵植物突然死去,然後逐漸腐爛,會是什麼滋味。

  這個午後,巴博薩收穫了久違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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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上一章有一段是醫生看到一個妓女包子不保,向她走過去的,不過這段我後來刪掉了,我會說嗎 1b2abf97001122fc8ff111e60de3b286_w15_h15

以後的更文速度可能會慢一點(死)我要調整步調,要充電與充實(躺)真是各種渣阿(掩)

然後,往後的劇情我有兩個方案,我想問大家喜歡哪個?

一是正劇向:這個可能滿虐的,喇叭會叛變,麻雀會被丟荒島,當然是大著肚子~(歐)可以外加麻雀刺激過度、胎氣大動,順便在荒島生好像也挺有意思(喂)
叛變後的情節就直接影響結局啦,也因為喇叭叛變去變成活死人,那麼與包子的溫馨互動當然就沒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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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光看這張圖,撇開劇中情境,麻雀一臉天真,喇叭低垂著頭與麻雀目光交會,可真是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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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生離死別前的最後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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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喇叭,你真的忍心把我丟荒島?這可是一屍兩命耶ˊ口ˋ

二比較甜,不過也有小虐,但結局算是歡喜的

三是兩個都寫(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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