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午後時光他們哪兒也沒去,甚至沒有離開那張溫暖的床舖。巴博薩將掌根靠在傑克頭上,幾根手指漫不經心的在傑克頭頂的髮旋上撫摸寵物一樣的來回撥弄,有幾根細細的髮絲纏上他的手指。再往下方觸探,能摸到一條繩狀般的僵硬突起。他順手撩開傑克的一縷縷髮叢,仔細觀察那道傷疤,那原本是不斷冒著鮮血的可憎傷口,暴風雨中的一場意外造成了它。為了便於照護,曼弗雷德精細的沿著周遭削掉了些許髮絲,而現下疤痕組織已持續增生,就如那重新生長的柔細毛髮般。若過程順利,最終它將歸於毫無存在感的平和。

  他沒問傑克這不痛了對吧。傑克枕在他腿上,他能感覺到他平緩的呼吸,除此之外毫無動靜,也許已經睡著了。怕吵醒他,似乎也更怕驚擾這如湖面般平穩無波的寧靜,只是動作輕柔的持續撫摸著,像要把戀人的全部模樣牢牢印在他指尖的觸覺裡。

  緩慢掠過傑克的腳趾,細細端詳,現在它們還很精實,趾背上只是很薄的一層皮膚覆蓋著堅硬的骨骼。手指滑過平整的趾甲,仔細看趾甲與趾腹在腳趾上構成的方式,眉頭因專注而皺起。他發覺過長的趾甲會超出趾腹的範圍,對比著自己剛被剪過的指甲,腦中回想著傑克操作剪刀時流暢乾淨,他想輪到他來做的話應該不難,他不需要剪得太短。

  最終他發現傑克肢體末梢的溫度是有些涼,於是拉過被子小心的裹在傑克身上。動作時他感到胸腔中流淌過一陣暖流,充滿他不曾有過的憐惜與愛意,剎那間不禁驚嘆的想,人與人長久相處的影響超乎他想像的巨大遼闊,如潮汐沖刷的沿岸,緩慢但無時無刻都在變化,下次再看見時也許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傑克比他晚了整整二十年出生,這樣的年齡差異讓他眼中的傑克豈只是年輕,甚至能用年幼來形容。他們相識時,傑克僅僅十多歲,燦陽般天真樂觀的年紀,受過汗水的浸潤但還未真正領略過現實的殘酷。接著是數年他未曾參與的傑克過往的另一段人生,那段人生旅途就終止在他們身下的國度的另一端,就在那裡,造就了現在他所看見的傑克。

  而現在那青年正無比安靜的臥在他身邊沉睡,以最無防備的鬆懈姿態。

  遇見傑克前他很難想像自己會有這樣的心思:願意為了一個人而學會耐心、細心與體貼,他也能知道現在傑克比起以往都還要脆弱但又美妙。

  他覺得自己正心甘情願的深深沉入在溫暖的愛戀流沙中,一心一意只想好好照顧他、好好保護他,如窗外慷慨貢獻光明的太陽。

 

  在得知他的指甲的徵狀是出於某種黴菌感染後,他沒捨得再體驗一次這樣靜謐溫馨的時光。陽光穿透明亮的窗溫和灑落,傑克低垂著頭,專注細心的幫他修剪指甲的畫面,成了他腦中絕無僅有的一幅定格。

 

  經過許多時日,他們已經分開後才了解,這幅景象為何如此讓他心馳神往。保存在記憶中的他們才剛開始新生活,正通往描繪中的美好未來,他們明明可以擁有的,卻在途中嘎然中止,彷彿一艘滿載寶藏的船突然沉沒,除了深海中升湧出的氣泡外,什麼也沒給岸上留下。

  他也許不奢望能迎擊或閃避命運,他只是永遠也不明白他們的決裂為何會如此的快,一條細細的裂痕就足以撕毀計畫中的藍圖,沒能實現的未來。

  那之後他才在加勒比海灼熱炙人的日光中恍然醒覺,他根本不用擔心要如何幫傑克修剪指甲,他不會陪伴傑克度過最後時日,也不會看到傑克後腦的傷疤變平變淡。他們最後的可謂親密的時光短暫得來不及掌握,彷彿清晨最純淨的一顆露水凝聚草間然後失重墜落的一瞬,等到回神時已然錯過。

  永遠的錯過了。

 

  晚餐時傑克對白色桌巾上擺放的火腿、煎蛋、濃湯、麵包與奶油露出一點懷念與感到久違的神情,但有些餐桌外的東西吸引了他:辣得簡直要噴火的辣椒,跟酸到令人冒汗的檸檬。

  巴博薩怎麼也沒想到他心愛的戀人連用個餐都能製造麻煩又讓人心驚膽戰。他皺著一張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傑克神色自若的掃光一整盤檸檬切辦,好像那酸到牙齒都要融掉一樣的汁液正在他嘴裡溢滿似的。在目睹傑克啃完幾條通紅的辣椒後又瞠目瞪著他在自己的濃湯裡扔了堆黑胡椒,照樣沒有什麼出格一樣的當著佳餚品嚐。

  巴博薩感到艱難的嚥下嘴裡的食物,就算有身孕的人味覺跟會平常不太一樣,可是這未免也變得太奇怪了。他終於看不下去的撇過頭,傑克奇特的口味看得他胃疼、頭也疼。這哪裡像懷孕,根本是舌頭壞掉了!

 

  「檸檬能安胎,」看似放任他的船長胡吃亂喝的醫生開口了。同時傑克意外的抬起頭,又看了看一旁的檸檬果皮,訝異的驚覺原來那清新撲鼻的黃澄澄果實與黑糊糊又苦澀的湯藥居然有同樣效用,想到那該死的湯藥他立刻厭惡的皺皺眉,彷彿藥物驚悚的味道重回舌尖,怎麼也無法把兩者連想在一塊,但又迷糊他剛剛到底吃了什麼?

  瞥見傑克一副反胃似的擱下湯匙,用別的食物——特別是看起來與安胎藥絕無關聯的——轉移注意般的捏了片火腿塞進嘴裡,醫生繼續說:「辣椒和胡椒雖有刺激性,但我沒聽過有人食用到出問題的,至少目前沒有。」曼弗雷德再看一眼用力嚼火腿的傑克。要他不用擔心般對他搖搖頭說:「不至於吧。」

  巴博薩明白的感到舒坦了些。醫生切了點奶油:「但還是得要求他吃一些有營養的食物,比如新鮮的蔬果、牛奶和蛋。」

  巴博薩看著他抹開奶油,銀制抹刀在他手中操作熟稔。不同於在海盜船上工作幫他處理傷口的迅速俐落,用餐時畢竟是閒暇時光,屬於上等人的從容優雅在此流露出來,手勢流暢柔滑,就像他在給一幅畫作上顏料般的細緻,但仍有一位醫生特有的乾淨與準確在裡頭,均勻抹上奶油的麵包看上去潤澤可口,非常誘人。

  後來他依樣畫葫蘆的抹了兩片麵包,放在傑克的盤子裡。

  「噢……這可真足夠。」傑克嘻皮笑臉的評論。即使奶油還是抹得稍微多了點,慶幸傑克對此並不挑剔,很乾脆的把手伸進盤子裡,靈活的舌頭一點一點,迅速舔掉了幾乎滿出麵包邊緣的奶油。巴博薩看得有些入迷,到傑克開始啃起麵包後才回神。

  「你需要多補充能量。」巴博薩也微笑著說,沒否認他。他想傑克應該不討厭乳製品,甚至是挺喜歡,往後照料傑克的飲食並不會太費事,然後要定期抓他去洗澡,保持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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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有看人吃飯的興趣(無誤)

我說喇叭你伺候人似乎很在行嘛,是不是以前有經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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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中國稱黃油,香港稱牛油,都是同樣的東西,英文都是Butter。以前我真的不知道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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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應該也滿喜歡摸摸的,連在追擊目標時都不忘摸摸,摸得猴子好像都不耐煩起來了1b2abf97001122fc8ff111e60de3b286_w15_h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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