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整望遠鏡的焦距,終於,目鏡上顯現出清晰的景物:黑色的沙灘上有一艘斜躺著的,掛著黑帆的船。

  「我們差點就錯過她了,」艾格伯特上尉說。小艇上的人手開始狐疑的往他凝望的方向張望。「上將會證明那兩枚金幣的效用。」他收起望遠鏡,瞇細的眼中隱隱燒著不甘示弱的慍火。

 

  幾哩外的倫敦碼頭區,雨水如冰針般令人麻痺知覺的扎入皮膚。一輛舊如塵土的馬車悄悄停在暗巷陰影中。駕車人壓低的帽檐讓人看不清面容,他跳下馬車,打開車廂。把那樣用毯子裹住的物體再裹得更嚴密些。還亮著的幾盞明燈在霧氣中亢奮躍動如地獄的火焰,好似那些火光是除了他與馬匹外還醒著的東西。

  巴博薩橫越巷道,抱著重物在水漬泥地上有些踉蹌,有一、兩次他踩到風刮四散的紙張而打滑。如果他夠警覺,重新看過那些紙張,也許便不會打算在這落腳;但他已經沒有心思再顧慮別的事,他的心似乎已經摔落在某處,碎得四分五裂了。

  接近清晨,是酒館裡最冷清最不會有人光顧的時候,醉倒在桌上或地上的客人睡得好夢正甜。他把一袋錢幣砸在櫃台上,驚醒了瞌睡的店主。此時一道閃光冷冷劈下,那傢伙一睜眼看到一個滿臉水痕、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以為是撒旦上門,嚇得差點摔下椅子——角落裡有人被這小騷動擾醒——不過當他定睛一看桌上貨真價實的錢袋,他的腦袋便立刻把恐懼拋出了。

  會付錢——還加上很多小費——的撒旦,就是好人。店主很快的熟練擺出待客笑容,動作俐落的把鑰匙放入他手裡。

  「二號房,先生。」當然,他沒過問他懷裡抱著的是什麼東西。作為一個在龍蛇雜處的碼頭區營業的附房間的酒館店主,形形色色的人他什麼沒見過,「祝您行事愉快,先生。」他朝客人的背影送去他半假半真的祝福。

  坐在角落的酒客這時看清來者的面容。「大副先生?」他叫喚了聲,對方似乎沒有聽見,甚至沒往他的方向看上一眼,只能驚疑的目送他的大副掠過桌前,捧著聖物般恆心堅定的一步一步登上樓。

 

  巴博薩坐在床邊看著傑克逐漸沉入永恆睡眠的容顏,好似意識的迷失也一併迷失了痛苦,傑克看起來非常祥和,眉頭舒展,雙眼輕輕閉合著,真的像睡著一樣,只是像在深沉熟睡。

  讓他想起在龜島的客房裡,傑克因為藥物效力而無知無覺。他就像那時一樣,沉靜的像放在床上的一件擺設。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正逐漸永遠的失去他,就如同那本書冊所寫的:一只麻雀註定會死去。

  他一直像個飢餓發狂的野獸般死命汲取以填塞他貪婪的心房,難道他心底最陰暗的深處希望傑克死去,希望自己親手扼殺他,如此他就能永遠屬於他。

  而傑克早有預兆,才在那天早晨與他去過農場後說了那麼耐人尋味的話。

  他心底最隱密的一塊閃現出一絲對傑克的愧疚,儘管如此他拒絕承認,從而讓自己往更深處的陰暗裡墜去。

  傑克自然微張的唇有些乾澀。他想起傑克那時說他想喝水,儘管那更可能是藉口。他便用乾淨的布沾了在寒涼氣溫下溫度適宜的熱水,擠了少許滴入傑克嘴裡,然後輕輕擦拭。沒有再多,因為傑克無法嚥下。

  之後他很長一段時間只是跪在床邊固執的一次又一次整理蓋在傑克身上的毛毯,撫平任何一個細微的皺摺。他再細細打量傑克,最後撥開一縷髮絲,仔細遮住他額側的淤痕。

  這樣便好了,這樣便好了,他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

  他把頭長久的貼靠住傑克的頭,感受他微涼的溫度,久到後來他一定是睡了下去。

 

  他是被一陣敲門聲喚醒的,敲擊聲並不大,但又短又促,他正打算置之不理,把它當成恍惚中的幻覺,但壓抑的喊聲傳來:「大副先生?你還清醒嗎?是清醒的就來開個門,馬上。」

  「滾開!」他嘶啞的吼了聲,「除非你的頭想跟身體分家。」

  「長官……大副先生,那你最好想一下我們幹麻冒這個險。」

  他前去開門。「有什麼事快講,否則——」

  「是海軍,長官。」平特說,邊警戒的往旁張望,「不知道什麼原因,除了本地與有合法雇傭的傢伙外,其餘一概捉捕。我們躲不過的,該腳底抹油了。」

  巴博薩立即慎重起來,由於大廳裡確實傳來一些喝斥聲,他回望房內一眼。

  傑克。

  他當機立斷,把傑克重新用毯子裹好。

  「火燒眉毛了,快點!」平特喊著,著急的看著步上階梯的軍人,他隨時可能看見他們。

  「別下去了,進來,」巴博薩說,一把拽過站在後頭哆嗦的瑞杰蒂,「我們跳窗。」聽到這道命令他抖得更厲害了,巴博薩差點沒把他扔下去。

 

  當軍方開始大陣仗的一間間搜查,他們三人早已安然逃逸。一個軍人進到那間空無一人的客房,謹慎的把槍管伸進床底。他的刺刀戳到某種有點柔軟的東西,他探頭查看:陰暗中只顯現一個輪廓。他摘下帽子放在床上,把頭伸進床底下,設法再靠近點,並用刺刀嘗試把包著的布弄挑下來。

  「你在做什麼?」這時有人在門外喊。他抬頭時撞到床板。「快走吧,我們要找的可不是耗子。」

  那人無異議的抓了帽子,趕忙起身跟著同伴離去。畢竟,那「玩意兒」一聲不吭、動也不動,很可能只是棄置的雜物而已。

 

  他們離開後那團布卻像被擾醒般在陰暗中動了一下,接著傳來幾聲參雜撞擊與怪異呻吟的混亂騷動。半晌後傑克抖著身體,狼狽吃力的從滿地灰塵的床底下爬出來,並納悶自己怎麼會睡在那裡。

  我睡了多久,十六個小時?他邊疑問邊看看自己灰黑的手,然後胡亂往床單上抹了抹。

 

  傑克沒花心思去想他究竟在什麼地方,腦中只有一個本能般閃現的念頭:他想逃,他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個執念造出的牢籠。

  他一看見門口便欣喜——幾乎是往房門撲去——的一躍而起,但他伸直的手沒有搆到門把,門把升高了——噢,不,是他自己在下降。等他意識到的瞬間他的身體也狠狠砸向地面,發出好大一聲巨響。

  噢,我的天……傑克齜牙咧嘴的撐起身體,有那麼一剎那他覺得全身都痛,好像那一摔將他所有沉睡的痛覺感知喚醒了,但有個地方的疼痛生生壓過了其他的。傑克有段時間沒辦法站起來,甚至無法順暢的呼吸,他跪趴在地上,極力想阻止腦中洶湧出的劇痛與暈眩。那傢伙……傑克咬牙按著他可憐的頭,邊憤恨想著那傢伙居然能對他下手又把丟在這裡自己卻不知道跑哪兒去。要不是疼痛終於減緩一些,他真的認為自己會活活痛死。

  傑克喘著氣勉力坐起來,環顧四周:床、矮櫃與衣櫥,三樣傢俱就是這房裡的全部擺設。一條灰頭土臉的布廉有氣無力的垂在窗邊;原本不會這麼差,但經過許多數以難計的粗魯手指拉扯後,有部份已經脫勾,連用來固定在鐵桿上的掛勾有些也被扯到變形。

  「看看這裡……冷得像條蛇;悶得像桶夜壺,」傑克邊打量邊喃喃評論,「眼光真的不是普通的差……」

  等他覺得好些了後,撐著地面再度嘗試站起來,這時他才察覺到大腿外側傳來的刺痛,發現他的腿在流血。

  傑克好一會兒就愣在那裡一個勁的瞪著自己冒血的傷口猛瞧,完全摸不著頭緒究竟他的傷是怎麼來的。

  「怪事……」他終於咕咕噥噥的怨了聲,那條畜生把他打暈後又在他腿上捅了一刀?雖然詫異的罵罵咧咧但心裡又懷疑:他們的武器不方便帶來全都留在船上。他靠近傷口嗅了嗅。「這把刀不會是宰過那隻雞的吧?」他語氣茫然,表情嫌棄。幸好傷口並不深,他用牙齒從床單上撕下一長條布料,綁在腿上壓住傷口,又毫不浪費的從床底拖出那張毛毯,裹在身上——他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而且他想,說不定這玩意兒能派上用處。

  握住門把時他想自己應該沒有被囚禁,那傢伙很可能認為他已喪失行動能力,而因為某種原因把他裹起來塞進床底。

  門把輕輕轉動,證實了他的推斷。

  傑克腳步不穩的晃出門,在往樓下瞧時,他的洋洋自得很快被打斷了:他看到顯眼的紅色制服,有兩、三個軍人在大廳裡盤問。

  「皇家海軍?」傑克腦中冒出大大的疑問,「怎麼會在這裡?」

  「國王的狗兒們,找酒喝嗎?」傑克退回牆邊,偷偷摸摸的選擇走另一邊較暗處也離海軍較遠的樓梯。

  當那個海盜笨拙的緊抓著扶手欄杆,抖著腳一步一步的踏下階梯時,他發誓,就算他灌了一整桶蘭姆,他也絕不會落得這般像個剛學步的小崽子一樣,一失去支撐就會跌倒,他覺得他一放開扶手就會滾下樓梯似的。

 

  海軍往另處移動,牆角一張不起眼的毛毯由內掀下一角。傑克藏在毛毯內默默觀察那些通過檢閱的酒客。他要的不多,他只需要一些平凡的偽裝。

  他選中其中一個看起來最平常的客人,在確定那傢伙醉得不輕、意識不明後動手扒起他身上的粗布外衣。

  酒客在睡夢中感到寒意,伸手想拉攏衣襟。傑克很快的把毯子披在他身上。酒客的意識在溫暖與酒精的輕撫下被馴服了,便帶著滿足的笑容繼續酣睡。

  傑克穿好外衣,拿起那客人的酒杯。「噢,太好了,是兌了水的淡啤酒。」他仰起頭,把剩餘的酒一口氣喝光。「感謝招待。」傑克說,臨走前順手撈走了桌上那頂軟趴趴的三角帽。

  他戴上帽子回頭望了一眼。「怪事,兌水的啤酒也會喝醉?也許令他酣睡的是別的情況?傑克覺得他睜開眼後遇到的事都很不對勁。

 

  傑克吃力的扶牆行走,他原本思忖著如果他夠幸運便能藏入一輛駛往他方的貨運馬車,然而卻這麼不湊巧的有另一群軍人轉進他所在的街道。

  他身上的外衣是從一個平常人那借來的,雖然很舊了但還算乾淨;身上沒有槍械武器,非常有可能裝成一個普通的下層市民而躲過盤查;但偏偏他該死的就在那麼一瞬間,像是不經思考的直覺反應似的洩出驚慌的神色,由於他對上的那雙眼睛透漏出的,分明不是臨時起意想盤問一個可疑對象,而是發現了明確目標的篤定神情。傑克在那瞬間瞥見對方眼裡閃出的亮光。

  「你!」軍人對他喊著,「站住!」傑克拔腿狂奔。「在這邊,他往小巷裡去了!」

  真的是衝著他來的,但為什麼?「我沒搶過什麼顯貴吧,至少在這裡還沒——就因為我讓那些可憐的馬兒連夜飛車嗎?我可是付了雙倍的錢耶。」傑克邊逃邊委屈的碎碎唸唸,轉進另一條小路時他突然看不見了——他迎面撞上晾曬的衣物,伴隨一聲可愛少女的輕呼。

  傑克忙亂的拿開他臉上那件,發現是件貼身襯衣,它的主人就站在他面前瞠目瞪視。傑克抽抽嘴角,尷尬的用兩根手指拎著襯衣想物歸原主。女孩顫抖的捧著自己那被一個陌生——而且還是男人——的髒手碰過的貼身衣物,覺得又羞又惱幾乎就要放生尖叫。

  傑克乾脆一把摟住女孩,付在她耳邊輕柔傾吐:「我很抱歉,事出突然,我真的不是有意那麼做的。」他打量著她秀氣後頸上的細毛。「幫個忙吧,小姑娘。」他眨眨眼朝女孩迷人一笑。

  傑克閃身離去,消失在巷弄陰影間。女孩捂著胸口呆愣在原地,直到她聽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逼近。

  「你剛有見到什麼人嗎,小姐?」軍人問她,「一個慌張逃命的人?」

  女孩乖巧的點頭微笑,伸手指了錯誤的方向。軍人走後她陶醉的撫摸自己那被男人的氣息溫熱拂過的脖頸。

 

  傑克踉蹌的涉過一處積水的爛泥路,他只能爭取到一點時間,現在他真的想誠心祈禱以他現在的狀況能藉著堆放在屋前的雜物攀上窗框或者什麼能支撐他的施力點爬上屋頂。

  在他盡量緊貼牆邊,避免他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可能隨時會望進這條小路的軍方視野中,邊來回張望,估量從哪處下手可以達到最大的成功機率時,一隻手突然抓住他的肩,傑克還未看清對方就被用力拖進一間暗室裡。

 

  一陣腐臭瀰漫,聞起來像爬滿蛆蟲的死屍。傑克被推著繼續前進,腳下掃過一些空酒瓶,差點拌了一跤。

  到一處用四散的廢紙張鋪成的區域後,感到對方用力壓住他的肩膀。「躺下來。」那人低沉粗啞的聲音命令著。傑克順勢趴跪下去,瞥著身邊堆積的殘破籠子——上頭還夾著些雞毛——和曾經是構成箱子或桶子的木板片。傑克側臥蜷縮著,兩旁和頭頂的雜物突然像守衛他的堡壘般親切起來。那人平常就睡在這個地方?傑克正有意思的想,立刻感到一張有霉味的毯子往他身上罩,傑克本能的想閃避,又直覺到他現在不該這麼做。那張大毯完全蓋下,遮擋住室內虛弱彌留的光。傑克安分的縮在漆黑中,就像那條魚——不,那顆砲彈一樣,他想。

  「小子,忍耐點。」穿透毯子的模糊聲音傳來,這時有重量壓在他腿上,傑克還狐疑著,馬上感到那件物體挪移著更沉為重的壓住他的身體。

  噢!傑克暗感不妙,隔著毯子都能隱約感覺到硬實的肌肉與體溫。我的天!他得掩住嘴才能成功不痛喊出來,緊繃著身體抵抗重壓。那人整個人都仰躺在他身上,他幾乎無法呼吸。

  這樣的犧牲奏效,當軍方破門而入,滿臉嫌惡的掩起口鼻掃視四周時,那人只是困惑迷茫的睜開眼,為突然衝入門的光線不適的瞇起。

  「該死的!詛咒你們,你們這些騷擾百姓人家的無賴畜生狗屎!」

  屋主的暴躁讓軍人在門口遲疑不前。慶幸屋內物品繁雜,他們看到的不過是一個幾乎與破爛融為一體的邋遢鬼睡在一個髒臭得難以多待一秒的破屋裡。

  這裡沒有海盜,毫無疑問,誰也不會想到那傢伙身下墊著的正是他們的目標。

 

  那人的重量一移開他的身體,傑克馬上掀開毯子,大口喘氣,這時他看清對方壯碩的身形。

  屋主上前把門關好,再用破木桶擋住缺口,擋住掙扎併射的光,也擋住他的出路。

  大漢走回來朝他伸出手。

  傑克沒有接受,自己艱難的撐地爬起,不想會上他的目光。

  「非常謝謝你,伙計,」傑克努力盯住對方脫線的看不出原本色澤的領巾,但他還是不經意的瞥見大漢貪婪瘋狂的眼神,像數日未見腐肉的土狼般。他合起雙手朝對方晃了晃,「如果你不介意,呃……」傑克說著,畏畏縮縮的往門口走去,經過大漢面前時他感到寒毛直豎,覺得自己像一只被盯上的野兔。傑克特意忽略它,繼續向前。在距離大漢兩、三步就要能握住快鬆脫的門把時,一股力量將他拉回,就像不久前被拉進這間暗室一樣。

 

  巴博薩再度回到客房後,映入眼簾的是髒亂的床單、地上的血污。

  他不用俯身查看就知道傑克已經不在那裡了。他瞪著床單上依稀能看出的髒污手印。

  傑克並不是被軍方帶走的。他同時感到慶幸與不可置信。

  他走了?即使到這個地步,他還是能逃跑?

 

  在離那棟酒館不到一哩外的破爛設施裡,傑克被捆在屋裡唯一的一張沒有扶手的椅子上,雙手、雙腳也被束縛捆綁。多虧室內昏暗,大漢沒發現他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地方……暫時。

 

  「我認識一個不錯的女孩,真的,就在幾條街之外,我可以幫你把她找來,只要你先拿開這些繩子……」傑克裝出無害的表情嘗試攀談。

  大漢不為所動,盯著他仔細打量像精明的廚子在觀望是否該挑中一條火腿般。突然間,他扣住傑克的下顎用力一抬。藉著木窗透出的微光,傑克看見他眼中不寒而慄的閃爍。「想起來了,我知道你是誰。」

  他走到角落,彎身從他的雜物堆裡翻找,接著摸出一張有著某種圖像的紙。傑克感到胃裡有東西一沉。

  大漢檢視一番,滿意的返回,把紙張舉在他眼前。「傑克.斯派洛。」

  傑克瞪著自己那唯妙唯俏的通緝繪像,忍住糾正他冠上「船長」名號的衝動。「這看起來不像我阿。」傑克心虛的說,「也許,看起來……有點像,但不是那麼像。」他繼續乾巴巴的辯解,同時難受想到:成為海盜前的他畢竟與他現在的樣貌不太一樣:沒有蓄鬍子也沒有編髮辮,能給繪者提供這麼精細的特徵的,必定是非常熟悉他的人,而且只有他目前身邊的人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一般的通緝令上他的面貌通常模糊不清,一旦除去標誌性的海盜裝束,那描繪的畫像便失去效用,更別提一般市民會對那些通緝令有多重視,他們是海盜,不是長年出沒於街道暗巷的強盜竊賊,鮮少人認為這些罪犯會真的侵入他們的生活。儘管有著豐厚懸賞的引誘,但照常過自己的日子才實際,不必仰望天空奢求會平白掉下一個海盜。

  曼弗雷德說的沒錯,他對通緝令上的畫像也通常採取嘲諷的玩笑態度,但他沒想到有天會被這玩意給擺一道。

  大漢慢條斯理的勾起冷笑,像條鬣狗圍繞動彈不得的獵物般緩步移至他的右側,傑克心裡剛掠過一抹不詳,幾乎是同一時間,大漢一把抓起他被捆綁的雙手,速度快得像條猛竄突襲的蛇,並將他右手的衣袖翻捲到接近手肘。「沒錯,」那個屋主說,「傑克.斯派洛。」

  傑克的呼吸停滯,驚詫充斥整個心房,令它顫動不已:那個人腦中有著想看到的明確目標,他很肯定會在名叫傑克.斯派洛的傢伙臂上看到什麼。

  傑克被動的瞅了瞅大漢獰笑著指給他看的文字:在圖像下方,一行註記寫著這項辨識特徵。「通緝令是最新的,現在城裡到處都是這玩意,整個倫敦城裡大概連惡狗都瞧過好幾回了。」

  傑克垂下頭,他全明白了:為什麼海軍會在這時追緝他、近期有誰真正看過並明確知道他右前臂上有個雀鳥紋身?知道這些的就只有一個人。

  這真有趣,傑克苦笑著想,他希望我活著卻透漏出我的訊息,向那些正千方百計想將我的性命吊在那該死的環結上的人。只因為我選擇了他所不贊同的道路麼?傑克覺得非常荒謬,短短幾天內他居然就經歷了親密情人與舊識夥計的背叛。難道人與人之的情感就如塵土般抵不過風雨。這兩個人收取了他的信任,卻復還給他絕境。

  當他窩在宅邸裡時全然不知道在房舍之外這些紙張像漫天雪花一樣不斷飄散到讓人不注意也難的地步。

  倫敦冬天的街道不會被雪給覆蓋,而會被這些該死的通緝令。與此同時巴博薩攫住了隨風送來的一張,就像他一個多月前踏進這座城的陸地時那樣,只不過現在他無法再像那時一樣不當回事。

 

  隨後他看見不遠處有一頂軟帽孤寂的躺在泥濘的通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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