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博薩在書房裡,身上衣著齊全,連臥房都還未進過,他不願再獨自一人躺在雙人大床上度過無眠夜晚。周遭靜得像全世界只有他還醒著,連屋外樹上的機敏松鼠都睡著了。

  他緩緩瞟過架上的一排書籍,刻意消磨難熬的長夜漫漫,留意到一本飾有淡金圖騰的暗紅色硬皮書。他是被書脊上奇特的《第一對開本》(First Folio)名稱吸引的,書名下方標示著應該是出版年份的1623

  書有些古老了,封皮光澤磨失在長久的時日中,但它的陳舊恰好彰顯了如金子般歷久不衰的價值。

  泛黃扉頁上是一個穿著16世紀風格服裝的著者畫像,醒目的寬闊衣領看起來像小一些的套在犯人脖子上的刑具。在那凝眸而望的男人之上寫著:《威廉.莎士比亞先生的喜劇、歷史劇和悲劇》(Mr. William Shakespeare's Comedies, Histories, & Tragedies)

  他湊近燭光,隨意翻閱,不經意瞥見他再熟悉不過的某個字詞,彷彿機運指引。他往回找到那句話,有些褪色的灰黑字體寫著:一只麻雀的生死是命運註定的。命中注定是現在,便不能在將來;如不在將來,必定在現在;如不在現在,將來總要來。

  「一只麻雀的生死是命運註定的……」他喃喃唸著,幾天前的早晨那只屍僵的麻雀形體突然不斷在他腦中閃動,像鑽入枝葉間的刺眼陽光般,炫目得讓人暈眩。

  就是那天,傑克依稀透漏出他祕密的逾矩行為;那天夜裡,意志堅強的小傢伙伸出的小小手腳終於能觸動傑克的感知。像個顯現出的徵兆,那一晚他作了驚駭的夢,夢到自己拼死想擁有一朵崖上之花,最後不單單徒勞,還葬送了他自己。

  他疲憊闔上那本太過沉重幾乎拿不住的書籍,放回原位,自己也失重靠往架上。傑克究竟為什麼要去布里斯托爾?他不想入眠的原因恐怕也懼怕夢魘再次降臨,滿腦子充塞著對傑克故地重遊的敵意下他不知會夢見什麼。

 

  如果有籌碼可交易,他願意付一切代價換取讓傑克能一直待在他目光所及之處,永永遠遠,就像那只死去的麻雀般再無變動。那一瞬間他連自己都恐懼這陰暗狂烈的想法。

  接著他聽見聲音,聽見寂靜的小徑上有馬蹄蹬地的聲音,那些響音在靜夜中彷彿行刑前的殘酷鼓聲般,急轉的車輪迅速拉緊他的心弦:這裡是清幽地段,附近只有農舍,再過去是濃密的樹林,有誰會急駕馬車在凌晨的鄉間路上奔馳?

  他僵直不動,戒備的等待那輛飛奔的馬車經過——他希望如此,但願只是某個農夫家裡出了急事;卻聽到車夫悠長的喊聲。

  巴博薩來到前廳,透過窗戶窺探。他從鐵藝大門鏤空的間隙中看見放緩步伐的馬匹,馬車正好靜止在門前,方正的形體攔阻了月光,留下伸入庭院的漆黑陰影。

  那一瞬間他腦中想著:他的武器都留在船上——直到他看見從車門邊走下一個步履不穩的人。

 

  傑克艱難的邁開腳步跨出車門時覺得自己又一次幹了蠢事:他一連趕了大半晚上的路,顛得皮肉與骨架感覺都要崩散了,還腳步踉蹌的差點從馬車上跌下來。

  泥土地面的路況相當不利於急行,當車輪輾過坑洞或石子後,傑克好幾次差點被拋離座位,最後在他開始懷疑會撞上車頂時,終於放棄有著軟墊的位子,屈身縮在座位間的車廂地面上。

  傑克努力想站穩——多虧他的創舉,他的腳正麻得抽疼——一拐一拐、一腳拖著一腳的死命把自己往前挪動想攀住鐵藝門上的圖騰雕花。這時他看見有人從房舍大門後閃現,急急忙忙的向他走來。

  「巴博薩……」傑克喃喃喚著,往他移動一步,結果站不住腳,差點撞在他胸前。

  「傑克!」他連忙擁住他,觸到他身上的衣物冷得像冰一樣,「怎麼回事?」傑克喘息著,一只手在他脖頸邊茫然摸索,像想摟住他又像想抓住一個憑藉,他分不清是什麼,但青年的手指碰觸到他皮膚時,他立刻感到驚惶,驅走了先前聽到馬車急駛的警覺。在傑克身後,馬匹喘出的白霧像幽魂般飄散。他看見車夫禮貌性的朝他提起帽子,掉頭離去。

  巴博薩一把撈起那像浸過冷水一樣的傢伙。

 

  「呃,我……」被安在床上,又被一層又一層的覆蓋,傑克掙扎著想叫屈又欲言又止,後知後覺的醒悟自己又幹了什麼好事:他的披風幾乎在細雨中沾濕了,搭上馬車後他曾褪下來擱在一邊,但馬匹奔馳後又被鑽入窗縫的強勁夜風一吹,傑克實在凍得難以忍受,還是把披風裹上。地處溫帶的英格蘭即便在相對溫暖的南方,入夜後的氣溫依然幾近跌破華氏五十度以下。他眼巴巴望著車夫安穩的坐在車廂外,盡全力駕車彷彿絲毫不受寒風影響的模樣,覺得好羨慕。這個有些水土不服的海盜是在熱帶地區長大的,不畏懼烈日與颶風,但獨獨難以適應低溫。對本地人來說九月中的夜間低溫談不上嚴寒,可對於成長在熱帶地區的人來說已經比深冬還要冷了。

 

  傑克想起蒂格船長有時會在暴風最少的時期,讓船持續南行到南冰洋一帶,那裡氣溫低至冰點,寒風冰刀般的刮磨暴露的皮膚;但那時他也頂多凍成根不停抖動的冰柱,並埋怨他父親是哪根筋不對,到這種鬼地方幹什麼?

  有一次,蒂格船長走下舵台來到他身邊。看著衣帽、髮梢和鬍鬚全結了霜,活像從麵粉堆裡走出來的父親,傑克很想笑,但他冷得控制不住表情。

  「小傑克,」他的父親說,「大海不會只有一種面貌,但不論她如何改變,她仍是那片海洋。」儘管氣溫酷寒,蒂格船長的語氣依舊平穩,彷彿附著在他身上的確實不是霜雪,只是無害的白色粉末,「可以和煦如春風,也能暴烈如地獄,她動人但也殘酷。記住我的話。」他輕輕推了推自己那僵住、牙齒不斷打顫的兒子。傑克還是站在那裡動也沒動,眼睜睜看著自己父親掠過他身旁,因為早先打上打上甲板後迅速凍結的積水似乎把他踩在上頭的靴子給凍在一起了,而他凍僵的腳沒有力氣從堅實的冰中抽出來。

  一直到以後,他遠在父親的視線之外時他鶩地發覺:蒂格船長安排的歷練發揮效用,當置身惡劣海況與巨變天氣,船員一個一個倒下時,他從未出過毛病,連小感冒都沒有。他的強健與經年累月的薰染使他順利的隨著父親的腳步成為一位獨當一面的船長。

  銀幣的反面是,他一直以來的足夠自信造就了過度樂觀,他又一次忽略了他此時的狀態:腹中棲著另一個生命,身體早就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當傑克瑟瑟顫抖的蜷縮在車廂地板上,開始後悔他真該聽醫生的話多帶副手套,或者臨時添購一件新的防風衣物。

  「噢……見鬼的……」傑克模糊咕噥,一躺下來他才發覺自己的身體有多麼沉重,像不斷陷入在床褥中,而意識開始飄離到無垠的夜空。傑克感覺怪異的困惑撫著自己昏沉的額頭:他的手指開始發冷,其他地方摸起來卻像火燒般熱,即使巴博薩給他蓋了雙層毛毯、升了爐火,他還像在外頭吹風一樣冷。

  巴博薩瞥見他指尖:不久前他才費心清理乾淨的指縫現在髒回原樣。他想這傢伙到底去布里斯托爾幹什麼去了?弄得髒兮兮又濕答答的回來,還發了燒!巴博薩在心裡罵罵咧咧一邊離開寢室去準備盆冷水跟毛巾,並叮囑自己返回時別忘了找到當初用來把傑克的指縫髒污清乾淨的那支軟毛刷。

 

  冰涼的濕毛巾覆上額頭時傑克打了個寒顫。巴博薩開始抓著他的手刷洗。傑克側過頭,看向自己另一只被按住、仔細診脈的手腕。

  「他……」傑克微喘的說,幾乎只剩氣音。他感覺自己那條小金魚輕緩的蹭著他,好像不像平常那般有精神,目光游移在醫生跟自己蓋著重重毛毯的軀體間。

  「不要緊,只是慎重起見的診療。」曼弗雷德說,伸手接過巴博薩遞來的水盆跟刷子。

  傑克模糊的視線瞥見巴博薩一言不發的再度離開,索性閉上眼睛,把自己交給黑暗,期望這樣能減輕他的不適。

  「看看你,傑克.斯派洛船長……」他開始半昏半醒的模糊囈語,「在自己船上摔個半死還不夠,又放任自己淋雨趕夜路……」

  「傑克,別說了,」巴博薩喚住他,「把這喝了。」他小心的把他扶起來,把一杯兌了水的果汁湊到他嘴邊。傑克嗅到蘋果的清甜香氣,他盡力啜飲時不經意會上對方視線,傑克愣了一瞬,一正眼看他才發現對方看起來非常疲倦,這種絕非單純的疲倦他只在一種人的臉上看過:被壓榨光精神與氣力的奴隸。還有擔憂與焦急,他們才不到兩天沒見卻好像分別了兩年。

  他好關切他,傑克由衷的想,但他沒有遺忘從老師傅口中吐露的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訊息。

  珍珠號突遇暴風雨那天,桅杆為什麼會被扯斷?他被要求待在艙房裡時有看到任何人收下船帆嗎?難怪他們沒有,那個下午他毫不知情有船艦在追擊珍珠號,他身為船長居然在這樣的關鍵點下了荒謬的命令,與差點施行的錯誤處分。

  這是大副的抗命與特意欺瞞,這是顯著的背叛!

  他怎麼能這樣?

  他明白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但是他該死的怎麼能這樣?

  這時他才知道巴博薩撤換船員的真正用意,因為有些人可能有了判心,因為有些人認為他不是個襯職的船長。

  在珍珠號上摔傷後他忽略的事太多了,腹中的小傢伙壓制了他的行動與狀態,他沒有追究為什麼船員沒有完成他的命令,他懊悔、他自責,他深深沉沒在自己的失職和那個不幸小生命的憂傷中,而造成這一切的居然是他撳選與信賴的第一副手!

 

  「傑克,把它喝完,」曼弗雷德說,「然後好好休息,什麼都別顧慮。」他把傑克已經刷洗乾淨的手擦乾,起身對巴博薩示意。

  巴博薩端著杯子還略為猶豫,傑克已經搶先拿過:「我還沒病到拿不穩一個水杯,赫克特。」

 

  「他身體沒大礙,」他們來到走道上,「就是舟車勞頓有些勞累,一時無法抵禦寒冷——等等,」他瞥見對方興師問罪的眼光,「他是個成年人,有獨立意志與思想,我不擔負個人行為的責任。」醫生退到牆邊,強調自己的清白。

  「不是全部,但必須是一部分。」巴博薩執意說。

  曼弗雷德嘆了口氣:「他只是受涼感冒,不是受了重傷快死了,不用太憂心他,否則病人也會覺得自己的病情太糟了。」

  巴博薩有些啞口無言,他當然在意自己的心上人,捨不得他遭受一點病痛也不對麼,「他還在發抖——」

  「正常,發熱時熱氣從體內散出,他會覺得冷。我保證他睡一覺就好了。」海盜仍瞪著他,心想這傢伙冷冰冰的制式描述有時真令人嫌惡。「但感冒只是讓身體不適,」醫生輕描淡寫的繼續說,「而讓心靈不適的是別的事情呢?」

  「你指什麼?」

  「也許你該思考傑克這趟旅途後的想法,」醫生邊說邊注視對方的神情變化,「如果他決定永遠保留某人的位置?」

  巴博薩神色一變,「我拒絕!」他不知何故脫口而出,感覺像想折下一朵花,結果手指被她莖上的尖刺扎入。

  曼弗雷德忍俊不住:「看起來只有你在談戀愛阿?」

  巴博薩更是詫異:「你的意思是他從未把我放在眼裡?」

  「不,」他鎮重否認,「傑克早就有經驗了,他確實不是在跟你談戀愛,」巴博薩看起來像被捅了一刀,「但他在跟你相處。」曼弗雷德平靜的望著他眼裡更深的迷惑。他挨近對方身邊,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發夢那天在你心愛的心上人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巴博薩睜大眼睛,瞬間所有的情緒裡僅存詫異。那天,他醒來發現傑克縮在床邊,他想碰觸他時傑克的身體更微微一縮,就像一只受驚的幼獸。

  良久,巴博薩嘆息一聲:「他什麼都沒說……」他想這件事應該是傑克接受例行檢查時被醫生發現的。他想像著醫生的指尖輕壓在傑克腹上,檢測並紀錄,告訴傑克「那條魚」生長良好。

  「他沒說,就是因為相信你,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巴博薩回想起那天早晨,他們一起從農場回來的路上,傑克還輕快的安慰他。他不知道傑克天生如此還是他足夠的體貼入微,他若非真有能耐把可怕遭遇掩飾得了無痕跡就是他真的毫不在意。不管是哪一種,他都很羨慕他。

  「但他還是緬懷了過去。」他說,「如果敏銳如傑克,這樣的傑克怎麼會不了解這個舉動帶來的後果?」

  「嗯,說起來……」曼弗雷德靠上欄杆,俯視下層的幽暗廳房,「傑克這個人自持力很差,很多事情——幾乎所有——都是按著當下直覺去做,而不會顧慮後果。他今天對你承諾你在他心裡很重要;明天看到一個女孩朝他笑一下,還是會興高采烈的迎上去。總是深思熟慮的人也許很難想像,也許能算是自身缺陷吧;但這就是傑克。你可以說他很無情,這種無情讓他沒辦法時時謹守自己的分寸,對孩子也是一樣——不管是暴風雨意外還是爬樹小事件或是現在的半夜趕車——但並不是一種刻意為之的殘忍,他無意傷害你。我希望你即便有所不甘與不滿,都不要以這種方式對他。」醫生轉頭看他,「不要傷害傑克,赫克特。」

  「我發誓從未想過那樣,」巴博薩說,語氣嚴厲得生硬,「我在意的是:就算他天性這樣……」他頓了一下思索該怎麼闡述,「他可以有缺陷,但不能把缺陷當作理所當然,如果他會因此覺得抱歉,我可以原諒他每一次。」

  「每個人面對另一個決然不同的人一定有難處,有時對一個人了解越深,就越不容易愛他,」曼弗雷德凝視遠處的眸光,虛幻得像道陰影,「但這就是戀情的考驗,兩人相互磨合來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能一起走到白髮蒼蒼的那個人。如果發現沒有辦法,那就彼此分開,就這樣。當有一方意圖塑造對方,便開始掐斷雙方的未來。關鍵不在於兩人的問題,在於怎麼面對與處理,赫克特。」

  巴博薩再度沉默下來,直直盯著醫生昏暗光線下的深黑眼睛:「我認為費心照料一棵植株,當她結果以後有權要求果實。」

  「當然,前提是有結果的話。」曼弗雷德微微一笑,「就算不會有結果,如我前一晚對你說的,那不妨礙你愛他。」

  巴博薩再看了他一眼,決定截斷交談,離去前他側過頭說:「如果我受過這樣的教育就不會幹上海盜了。」

 

  他回到寢室,傑克已經睡著了,他滿意的望見床頭矮櫃上已經空的玻璃杯。把傑克額上弄歪的毛巾浸回水裡泡冷,擰乾再重新敷上。然後帶著歉意與羞愧的蹲伏在床邊。歉意是因為他居然在睡夢中幾乎弄傷傑克,且傑克沒讓此事停留在心裡;羞愧是因為他是不是還不夠包容他,為什麼他不能信任傑克此行的目的,就如傑克信任他一樣?他聽到馬蹄聲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驚惶他們的藏匿地暴露,他不僅擔心傑克的安危,潛意識裡也擔心他會無意中洩漏行蹤。他真的沒有完全信任他。

  他想起傑克死死緊鎖著他的僵直目光,他叫他「巴博薩」。他想傑克連夜趕回來是不是想問他什麼事。

  他可以妥協讓他們的往事逐漸沉澱在腳下,但不希望那些雜質像池底被攪混的淤泥般紛飛在他們周圍,這樣的話他怕連他與傑克的那份感情都看不清了。

 

  傑克看起來像累壞了,但能讓傑克如此疲憊的絕不單單是旅途勞頓。傑克在他身邊,他卻感覺傑克仍離他非常遙遠一樣。

  傑克遠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剛強,他可以被人摟在臂彎裡呵護,可以無憂無愁的過著閒適的甜蜜時日,但你絕不能期望他永遠會是這個樣子。

  傑克的目光放得太遠,超越了過往與現在,他遙不可及,以至於傑克不會拘泥是否是專一對待他的小事上——對傑克來說。他恐懼他永遠都追不上他。

 

  沉睡中傑克微微一動,他突然看見傑克的頭髮裡好像有異物,他小心的撥開絲絲縷縷的毛髮,抽出來對光一看發現是枯葉碎片,可能是掉在帽子裡的落葉,他沒弄掉就戴上後才卡進髮叢裡的。

  他捻著落葉殘片迷糊又疑惑,想起傑克塞滿泥垢的指甲縫,那應該就是泥土沒錯,他清出的髒污裡還參雜著一些腐爛葉片的纖維碎屑。接著他繼續在傑克的髮絲間翻找,一連找出了五、六個碎片。他把那些殘片收在手裡,更加納悶這傢伙究竟幹了什麼?在樹下扒土麼?他想像著當傑克看到土撥鼠或什麼其他會挖洞的小動物後衝撲過去跟著瘋狂扒挖的景象。

  巴博薩把窗打開出一條夠他的手伸出窗外的細縫,把那些葉片一把拋灑至庭院裡。

  碎片映著房內透出的光不停翻轉,在黑空中彷彿金屑般的翩然飛落,消失在光抵達不了的陰暗中。

  他一時間被這碎片閃動的光彩吸引了,移不開目光,直至葉片輕落他仍往下望著漆黑的地面,好似他失手扔了件不該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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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 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